【閱讀】《金閣寺》「理解」沒辦法改變世界，改變世界的是「行為」
一如作者的性格，這書很有個性，不如說這本不是書，可以當成一件藝術品，或是一片燒紅的黑炭，總之就不是書，因為一切的內容都雕琢的太過於原始。當我們了解三島一生的際遇，會知道裡頭談的悲觀，是真正的悲觀，書中的變態，是真正的變態，書中的死亡，也是真正的死亡。這些對人生的怨懟、固執、自責、絕望，全都是來真的，書跟文字只是媒介，他只是將這些人性的不堪，如實地雕刻在字頁中，所有的矯揉做作、無病呻吟皆盡退散，沒有那種東西，小小一本《金閣寺》可收納在口袋裡隨身閱讀，但那份重量其實令人舉步維艱。
還記得簡介書大概是這樣介紹《金閣寺》：如果你對於人生想要奮力地展開新的一頁，想要果決與過去訣別、擺脫束縛，決心為自己寫下新的歷史，那就翻開這本書吧。本作是三島在三十歲時改造自身、登上顛峰之作，書中主角的心境同樣符合他當時在人生中的這個轉捩點。
如何從「理解」轉化為「行動」，是這名少年面對的課題。一旦發生了「行動」，世界就被改變了，而我們也在瞬間改變了，劇情在少年的行動之後嘎然而止，沒有多餘的結局內容去陳述備註。
我們常會看到社會新聞上特別聳動的行為、難以理解的嫌犯，就算不看新聞，我們成長路上也會遇到一些大家避之惟恐不及的「怪咖」，甚至我們自己本身就在某方面很乖僻，而《金閣寺》就是藉由這樣一個乖張孤僻，但同時對於美的意象又極端偏執的主角，讓讀者一窺這些社會規範中難以理解的怪咖心境，從中幾乎也必定會勾起讀者心裡某塊特別變態或固執的因子，如果沒有這種感受，要馬是你不想承認，要馬是你神經太大條，總之，人人都有機會符合部份的主角設定。
瀟灑可以形容金庸筆下孤僻的黃藥師，但絕不能形容這個主角。他那變態、自卑、憤世嫉俗的索取型人格，讓這個「少年」觀點的青春小說，充滿了死滅與魆黑的氛圍，但其中的金閣寺，卻是一團渾沌濁黑裡唯一閃耀的發光體，代表著純淨與美。主角對於「美」的偏執，是這故事之所以偉大的地方。
作者很多篇幅只是在說著金閣寺的美，各種形容詞、讚嘆詞霸道佔領了一整頁，但一直到某個段落，我幾乎感受到金閣寺就在眼前的那種幻境，這是從未有過的閱讀體驗。
「雖然這不是美妙的聲音，但同樣的聲音不斷吹了出來。這時，我從不敢相信是屬於我的神祕聲音裡，幻想到我頭上金鳳凰的啼鳴。」p151。這段是說明口吃的主角，藉由學習吹簫，驚訝地發現自己可以產出某種順暢的聲音，這從未有過的人生體驗對他產生衝擊，他認知裡自己的命運與美感完全和金閣寺綁在一起，最後轉為金閣寺頂那鳳凰的意象。在作者已經對於金閣寺的視覺、嗅覺等五感上的文字描述足夠以後，這一段心靈轉化的一擊，真正使我感到金閣寺壓在眼前，讓那一只鳳凰的美感並非存在膚淺的表層，飛進了讀者的心裡。
這一段同時討論著他朋友帶給他的重大衝擊，我認為他朋友柏木的這個角色，是三島用另外一個更進步、更反思也更黑暗的自己形塑出來的缺陷者。柏木崇尚一閃即逝的音樂、插花藝術帶來的美，貶抑文學和建築的美，並且無形中讓主角更確定一個只屬於自己的重要人生觀，這個動力足以支撐主角將「理解」化為「行動」，是整篇故事中最重要的英雄旅程，就是這句「不被人所理解才是我存在的理由。」p199。
他始終抱持著這樣的信念，而讀者到書末稍微對於主角有一丁點的理解了。「你真的好棒棒，但是我不想要跟你一樣」這是浪漫派作家筆下的角色給我的感覺，也許我不夠浪漫吧，這種璀璨一生，沒有煙火會死的人生，也是多數人類嚮往卻辦不到的，昨日正巧讀到王爾德的生平，在三島的作品發現其中的影子令我感覺一丁點的毛骨悚然。
關於美的描寫、幻滅的哲學思考，三島在書中還有很多情節，簡單粗暴的書寫出與原生家庭的依賴與衝突，並簡略帶過大人世界中現實的利益交換。因為三島這樣自私到偏執的性格，故事主體大致還是落在主角探討自身的悲苦與哲學觀，雖然看似沉重，但因為金閣寺這個「角色」，彷彿女主角一般的另類存在，卻為故事帶來很多樂趣與驚艷。
如果你的人生正面臨轉型，如果有一些嚮往的美好開始以罪惡之姿綁架了你，如果你下定決心要走一條新的路，如果你想要有所「行為」改變世界，的確都是這部小說最好的觀眾。作者：三島由紀夫
- 譯者：唐月梅
- 出版社：木馬文化
- 出版日期：2018/07/11
- ISBN：9789863595700
- 規格：平裝 / 288頁 / 18 x 13 cm / 普通級 / 單色印刷 / 初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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