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閱讀】《美麗新世界》裡，我想要不快樂的權利
這本書是商學院的老友介紹給我的。我也誠摯地推薦給理工科朋友們這本未來科幻小說經典，也許內容有部分不合理的科學設定，以及現代角度看來略顯謬詭的科技預言，但是跟所有科幻電影的主題一般，呈現二十世紀來越趨嚴重的人類焦慮，反思百年來人定勝天的資本工業世界規則，赫胥黎卓越的想像力更替大家想了個解套人類苦難的辦法：「在智力和工作時間當成人，」他繼續說。「在情感與慾望上則當個嬰兒。」p103.
書中大篇幅描述了那個進步的生物科技世界，並將當代荒謬卻四處純在的價值觀，在未來的五百年後完全合理化，例如鼓勵男女雜交的性解放、階級宿命論、潛意識教育法、割除原生家庭的苦難、人人為社會服務等這些烏托邦世界。關於「新世界」的描寫，作者刻劃得很完整。而使我難以進入故事情境的也是這個新世界。
先撇除書中引用了相當多莎士比亞的戲劇，許多足以令人玩味的文科VS理科、感性VS理性等這些高超的譬喻轉化技巧，主角群的情感與羈絆為了協助作品的哲學辯論，缺了一點能讓讀者認同的情緒，確實有些感到可惜，反應在閱讀上即是常常出戲。但用另外一個角度來思考，這原本就是在講述一個「被拔除強烈情緒」的世界觀，這樣冷調的角色群，也很合理是這個新世界的產物，而赫胥黎用了最大的努力，讓裡頭的角色顯露一些不屬於未來世界的原始情感，這其中的掙扎與對說故事的殺傷力，相信也早就被一同考慮了進去。字句就像是X光，假如你正確使用—它們便能穿透一切。你讀了那些字，就會被它們射穿。p79.由此可以證明作者強烈的人文精神，某種程度象徵他相信文字的力量等同科學裡的原子能—雖是外在之物，卻有極端的侵略性。
新世界的管理者，其實不是霸道而跋扈的。後半段對於管理者(也是故事中的相對最高反派)，赫胥黎很有條理的描述這個角色的轉折，直接舉個最好聯想的例子，就像是《復仇者聯盟3》的薩諾斯一樣，觀眾會知道他並非單純的瘋子與大惡棍，他只是用個極端的方法在實踐他對世界的理想，並且深知自己背負的罪孽與代價。在《美麗新世界》中的管理者，也具有同樣的心理素質，曾經因為接觸過古老的自由浪漫思想，產生一番懷疑與人生動盪，在自身與生存環境的考量下，為了實踐穩定社會的責任，放棄那些理想當作代價。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，快樂是得用代價換的。華生先生—你付出代價是因為你對美太感興趣。我同樣曾對真理過度感興趣；我也付出了代價。我欣賞你的精神，華生先生，我確實非常喜歡，正如我在官方上會不贊同你的程度一樣。」p242.
一開始會以為那一切都在極權掌控的烏托邦，似乎略顯出對岸中國的社會倒影，但看完這角色會發現中國只有權力慾望，還完全不夠格有這種思考脈絡，將之視為掌控所有石油支援的美國霸權更貼切些，聰明的美國人，輸出了自由理想，也輸出資本主義，讓人人甘願被奴役於自由多元的崇高。
但須特別注意的是關於書中的「睡眠教育的制約訓練」，讓這作品跨越了將近百年，來提醒我們現在臺灣正在面對的困境。
「睡眠教育」即為故事中在製作脫瓶嬰兒後，每日播放來影響嬰兒成長的教條。每一個族群會聽到屬於自己的潛意識教育，因此人長大後就會甘於過著別人對他定義好的人生，該是奴隸的族群不會想革命，該是貴族的族群不會想到慈悲，全世界所有人都很幸福快樂。唉呀，每天打開台灣電視台，我們正過著這樣的情節！你是什麼族群，就會看哪一台；別人看的台跟你不一樣，嘿嘿，你這是賤民X蛆，非我族類……。媒體背後的金主集團，無不所用其極的對我們進行睡眠教育，每天每天，甚至付錢給小吃攤，要他們放給大家看！
我們的媒體，很認真地實踐小說的情節，每天報的內容也小說化了。而我們這些讀小說的觀眾們，切記還是要分清楚虛構與現實，這是每個小說家用盡一生的努力心血提醒我們的事：所有羊皮紙捲上寫的一切從一開始到永遠都不會再出現，因為遭受詛咒的角色們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。(百年孤寂)
儘管我們可以認同—我們應當要對自由多元的社會時時保持警惕。但另一方面，赫胥黎也在反派管理者和主角群的對談中，顯露了對於個人情感溫柔與同理的一面。「可是我不要舒適。我要上帝，我要詩，我要真實的危險，我要自由，我要良善。我要罪孽。」穆斯塔法‧蒙德：「你是在要求有不快樂的權利。」「更別提變老、變醜和陽痿的權利；罹患梅毒和癌症的權利；找不到足夠食物果腹的權利；渾身骯髒生蝨的權利；感染傷寒的權利；被每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折磨的權利。」然後是好長一段沉默。「這些我全部都要。」野蠻人最後說。p253.
單單就這一段，足以提醒我們在很多時候感到苦難或委屈，反應出現代人愛自找麻煩的混亂現象。為什麼要反烏托邦？我們真的反的了烏托邦？真的能不依賴科學便利而挺立世間？真的承受的了每天自己的無病呻吟？或是能接受每個生老病死？能與社會暴力與政治沓亂和平共處？能接受自己變成越來越可惡的大人？能讓小孩受到苦難？能使父母傷心欲絕？能原諒所有自己的罪孽？
也許我們是可以的，只是我們常常忘記我們早已擁有不快樂的自由，而不去擁抱那樣的自己。我們擁有文學、哲學、音樂、宗教……我們擁有彼此。
美麗新世界
Brave New World
作者： 阿道斯‧赫胥黎
原文作者： Aldous Huxley
譯者： 王寶翔
出版社：好讀
出版日期：2014/06/11
語言：繁體中文
ISBN：9789861783192
叢書系列：典藏經典
規格：平裝 / 288頁 / 25k正 / 14.8 x 21 cm / 普通級 / 單色印刷 / 初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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